从此你的主人只我一个,你只能为我效命,也只能对我俯首称臣。
王将军看着柯鸥挺拔的身段,他当然知道现在直接说出来不是个明智的选择。
“郝眉,我们开始上课吧。”
站得越久就越容易失态,王老将军迅速转身走向一边的武器架,取了一把青铜制的戈递给郝眉,一把金干给柯鸥。
“王爷爷!”郝眉急忙架住王老将军执着金干的手“这是金干,沉得很,本来就是父皇打造给我认识武器的模板,不能拿来对练。况且,以柯鸥的臂力怎么举得起来!”
“让他试试又何妨!”
王老将军没有看郝眉,锐利的目光直直刺着柯鸥,执着金干的手被压得发青。
“王爷爷!”郝眉惊呼一声“快放下来!”
柯鸥深知自己义父的脾性,只能接了,又做出不堪重负的样子弯下腰,将金干浅浅搁在地上。
郝眉疑惑地扫视这二人,两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,一向豁达开朗的王爷爷更是反常得让人生疑。还有那枚扳指,郝眉可是在珍奇宝物堆里泡大的,他一眼就能认出,那扳指绝不是凡品。大量的问号塞满了郝眉的脑海,他眉毛紧紧蹙起,努力掩藏自己的焦虑。
“郝眉你先教他对敌好了。”
王老将军仓皇地扔下一句话,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习武场。
郝眉挑了另一把青铜戈递给柯鸥,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柯鸥喂起招来。
没过十招,郝眉就知道柯鸥绝对不像他装出来那般笨拙。青铜戈虽然轻很多,但第一次使用总会难以控制。可柯鸥练到现在,虽说是自己有意放水,但他也不该如此轻松,毫发无伤。
“郝殿下,王老将军传柯鸥去取些东西。”
两人还没练多久,就被过来传话的小厮打断了。
“去吧,别让将军久等。”
“见过王老将军。”
柯鸥在会客室见到了王将军,他恭敬地弯身见礼,端的是稳重大方,其实扎着帕子的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下轻轻发抖。
“你究竟是谁?”
王老将军背对着柯鸥,双手紧握成拳。
柯鸥在默叹一声,心知这回无论如何是瞒不过去,也罢,义父大小是个将军,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才是。
“星辰见过义父。”
柯鸥从袖管里取出那枚墨绿色的玉牌,上面单刻了一个辰字。
“真的是你,”王老将军似乎被勾起了某些痛苦的回忆,他转过身紧紧抓住那枚玉佩,泪如珠串般不止“十年啊,义父整整找了你十年!你怎么敢消失十年之久......”
“孩儿不孝,劳您忧心整整十年,”柯鸥站起来扶住颤颤巍巍的老将军,眼圈也开始泛红“只求您不要向他人透露,我被当年那伙人追杀整十年,四处躲避......”
柯鸥的声音突然消失无踪,他警觉地盯着门口,廊道上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。
“你把这几本兵书拿去,这两天先好好研习,待你学完,可以跟上郝眉进度了再和他一起上课。”
王老将军手里抱着几卷兵书,慈祥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柯鸥——郝眉甫一推开房门就见到这样一幅场景。
“王爷爷,你们聊什么聊这么久?”
郝眉娴熟地摆上笑容,掩藏住自己的疑惑,状若无事地调笑道。
“我年纪大喽,这几本兵书竟忘了摆在哪里,还是柯鸥帮忙才找到了,真是老了老了。”
王老将军摆摆手,不想多谈。
“王爷爷,我有件事情,想单独请教请教您。”
郝眉看着这个一想起宠爱自己的老人,目光变得锐利。他微偏过脸,匀出几分目光落在柯鸥留待阴郁的面庞上,将他难得一见的失态印在眼底。
“王爷爷,我们俩也好久没谈心了嘛,陪我聊聊呗?”郝眉见王将军犹豫,故意掐出柔嫩的奶音,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,他天生得一副软和的样子,配上这表情倒是极温顺无害。
不过无论是王老将军,还是柯鸥都很清楚,郝眉潋滟表面下自有盘算。
柯鸥隐晦地侧过脸,他最见不得郝眉这般狡诈圆滑的模样,孩提时的面容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,杂糅着各种连成片的残影,像小时候见的走马灯,凌乱得不成样子。
“瞎胡闹,今天内厨做了些你爱吃的膳食,我已经叫下人备好了,中午吃饭再慢慢聊。”
极简单的一段话,王老将军却说得分外缓慢,语带恳求。
“那好吧,我先去换件衣服,这天气真热。”
郝眉也不忍在逼迫,只能先做让步。礼数周全地拜别后,郝眉向外走去,徒留下柯鸥和王老将军在室内,一时相对无言。
“你现在怎么打算,为什么留在太子府,又不肯和他相认?其实,他一直没有……”
“现在不可以,”柯鸥打断了义父接下来的话“现在不行。”
王老将军敏锐地捕捉到柯鸥语气中的颤抖,他在怕什么呢?必须承认,柯鸥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,比起缥缈的恐惧,他更倾向于实实在在地解决问题,而不是自扰于无谓的恐惧难以自拔。
“为什么,告诉义父。”
柯鸥敛下眼睛,躲避开王老将军的注视,他无法一边看着老人热忱而关切的目光,一边对他隐瞒事实的真相。
“我担心他不能接受现在的我,我会告诉他的,但不是现在。”
王老将军沉默地看着他挺直的,少年的脊梁,终究是没有再问,他不会猜不出来事情绝不像表面那般简单吗,但他明白柯鸥自有分寸,眼下也只能相信他。
“那去吧,去找他。”
王老将军慢慢转过身,不再看他。
“跟上去。”
眼见着柯鸥的身影消失不见,王老将军平淡地吩咐道。
暗处的光影明灭了一下,转瞬即逝。
柯鸥在竹林中找到了郝眉,太子的黑袍毕竟与满目的翠绿格格不入。
“你来了。”郝眉平淡地注视着面前的竹林。
“我很小的时候,父亲就把我交给王爷爷教养,那时候国家刚刚平定,还没有什么战争。王爷爷不上朝的时候,就在府上专门教我习武射箭。但王爷爷最不喜欢上朝,所以三天两头地告病回家。其实我和父王都知道,他身体好着呢,他只是不喜欢。那时候,王爷爷身边不只有我一个孩子,还有一个哥哥。他比我大,也很照顾我,我一直没有忘记他在我身边的那段日子,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,”郝眉慢慢转过身,目光直直地望进柯鸥眼底:
“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?”
柯鸥僵硬着身躯,没有回答这个问句,目光又一次敛了下来,颤抖地望向郝眉腰间的玉佩。
“他告诉我,会永远陪着我。他亲手给我绑上的红绳我一直没有摘下来,但他走了,没有任何的告别的离开了我,”郝眉波澜不惊的声线仿若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,但冰冷的,正撩开袖子的手腕又不断颤抖,述说着截然相反的情绪“从那时候起,我最讨厌离别。”
郝眉没再多说,但柯鸥知道他想说什么,想听见什么。
柯鸥的脊背深俯下去,洁净的衣袍糅杂在泥土里。
“谨遵殿下教诲。”